沈念之所以能叫沈念，還是因為當時登記的工作人員一時善心，有意給她少打了最後一個字。

還因此被沈念的爺爺奶奶和爸爸一番謾罵。

戶口本上雖然給了沈念一個體面的名字，但實際上他們家從上到下，還是叫她做念弟。還小的沈念，並不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，就在五歲的時候，終於迎來她的弟弟。

但是沈念卻不是很開心。她還不懂，上一次有妹妹的時候為什麽大家不開心，而妹妹沒幾天又不見了。

再之後，她就徹底開心不起來了。越長大，越能理解“念弟”是什麽意思，面對弟弟，面對家裏其他人，她就越發的沒法兒開心。

反倒是在言老爺子和言茨這裏，沈念想哭就哭，還能知道在家裏多看幾眼都會被罵的糖果，是什麽滋味。

言老爺子過世，她大概是言家那些親戚裏，唯一真切傷心的人了。也是唯一一個替言茨擔憂的人。

只是她不過十六歲，她又能做的了什麽？生活磨滅了她所有的天真與希望。

但聽到家裏大人的商議，知道言茨竟然回來了，而且不傻了，她是忍不住的露出笑容。

她不覺得言茨打了言康有什麽不對，甚至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就是“果然是小茨哥，真厲害啊”。

卻不想正被出來倒水的奶奶看到。

言康上頭三個兄長、一個姐姐，沈念的奶奶就是個姐姐，叫做言麗，她倒不是看出了沈念在想什麽，只是他們大人在屋裏頭說事，正煩的不行，這小妮子在這幹聽躲懶，還笑的跟個花兒似的，她能不氣？

言麗沖著沈念就罵罵咧咧，一指頭坐在她的腦門，叫她不去幹活就躲懶，上學、上學都上野了。

——九年義務教育雖說不收學費，但其他雜費可也要收不少。要不是一不讓人去上學，就有那多管閑事的村鎮幹部上家來“鬧”，沈念都這麽大了，早該出去賺錢分擔家裏壓力的。

沈念哪裏敢跟奶奶爭，含著眼淚把事情做完，到底太過擔心言茨，又想親眼看看好起來的言茨才安心，趁著夜色跑了出來。

等終於見到人，她原本是想給言茨一個笑臉，可偏偏自己不爭氣，眼淚先一步流了出來。

看到小丫頭，言茨第一反應就是掏口袋裏的糖。

他雖然反應慢，但記憶力是好的，也能分清誰是真的對他好。那言天陽是個遭瘟的，沈念卻是個好妹妹，年紀雖然比他小，自己過的也不好，卻還心疼他。

就因為言老爺子教過她功課，言茨分過她糖果。

只是言茨走的時候就穿了一身衣服，帶了身份證，現在回來還是這樣，哪裏有什麽糖果？

“先進來坐，快別哭了，小心眼睛哭腫了。”言茨拉著她到沙發邊上，給她遞了紙巾。

現在家裏還在做清潔，到處都顯得亂糟糟的。

反倒是沈念，聽到言茨說話清晰、行動自然，頓時欣喜不已：“小茨哥，你真的好了，都好了？”

言茨點點頭，遞給她一瓶果汁，這還是晚飯叫的外賣。趙哥和徐昕那是喝了點啤酒，就給言茨叫了果汁，不過言茨沒什麽胃口。

確定言茨真的好了，沈念哪怕眼淚沒幹，臉上也是掛著大大的笑容。

“太好了，三爺爺不用擔心了。”沈念道。

看著坐在沙發上，忍不住縮緊肩頭的瘦弱女孩，言茨的眉頭慢慢擰了起來：“他們是不是又打你了？”

他還記得，偶爾會在沈念看到一些青紫傷痕。不是她只“偶爾”挨打，只是大多都在衣服遮掩的地方，只有少數不經意露出來。

沈念渾身一緊，她自小就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裏，言振雖然想幫她，可她親生父母還在——即便是說虐待兒童，可拿捏不到證據，又能拿他們怎麽辦？

“沒，沒事的。”

“等明年六月後，我可以去上班了，可以住宿舍。”

她其實並不知道上班的日子會不會比現在更輕松，但想著能夠搬離那個家，她總覺得自己到了那時候，可以稍微松一口氣了。

言茨一下嚴厲了神色：“你才十六歲，你上什麽班？明年六月你該做的是考高中，你……”

想到沈家那些人，言茨的話就說不下去了。上到初中是因為義務教育的規定，沈念還常因家裏亂七八糟的事情請假缺課。

“我，我學習又不好，考不上的。”沈念道。

“爺爺教你的時候，你都學得會。”言茨道。

低垂著頭的沈念紅了紅眼，最終沒再說這種話，只是心裏也清楚上學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了。

言振雖然只是小學老師，可初中的知識他也能教，言茨雖跟沈念一起“上課”的次數不算多，卻也是聽過言振誇沈念聰明的。

只是往往這之後都要加一句感嘆與惋惜。

“我送你上學。”言茨道。他一定要送沈念上學，只要沈念願意學，他就一直送。他不但有爺爺給的錢，他自己一定也能賺錢。

沈念猛然擡起頭，只是眼中希冀的光芒轉而又散去。就算是言振一個收入的成年人，都不能把她從父母手中帶走，言茨又怎麽辦到？

她聽到爺爺奶奶他們說言茨拿到了三爺爺的錢了，可是難道要讓言茨給他拿錢，讓她去外地上學，又寄錢回來說是工資嗎？

她自己掙的錢寄回家裏，是她掙紮不出這個泥沼，難道還要再拖累言茨嗎？

言茨動了這個念頭，就一直在想法子，看沈念希冀又黯然的目光，道：“當初你跟爺爺說，要是他去世了，你會照顧我的話，我還記著，你不會忘了吧？”

“還說你，你就是說說，騙他的？”

“不是，當然不是。”沈念辯駁，言振對她好，言茨當初雖然傻乎乎的，可也力所能及的對她好，她都記得。

沈念不像言天陽，覺得言茨這樣的傻子就不配得到言振這麽多的愛，她只是有些羨慕、向往。

卻從來沒有想過破壞、取而代之，反而也小心呵護著這一份美好。

只是每當她回到那個家的時候，她就會醒過來，自己說照顧言茨這個話說的是多麽沖動與不負責任，她是會長大，可就算是她長大了，她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難道就會立刻過世嗎？

而且欺負她的弟弟也會長大。

言茨能想到的，也是從沈念被虐待出發，但即便沈念挨打是常態，可想要抓到證據並定性，卻並不容易。

被氣狠了的家長沖孩子身上拍幾個巴掌不是常有的事情？

誰家的熊孩子不挨幾頓打？

那些人“天下無不是的父母”的辯解嘴臉，言茨現在可以想見。

氣氛越發沈默的時候，趙哥那邊遞過來電話。

——言茨雖然拿到了遺產，但一系列的事情當前，也沒心情去買什麽手機。

等言茨接過電話，聽到那邊姜先生的話，眼睛越掙越大。

聲音一下大了起來，還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顫抖。

“外，外星人的資料？”

擦，為什麽還有這玩意兒？這個死系統，能不能不要這麽坑人？

沈念：“……”我哥還是我哥嗎？

作者有話說：

言茨：……妹妹，你聽到了不該聽到的東西呀……

沈念：……

——

我猜，你們又要說我短！

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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